我莫名的追隨著葉慈,來到了愛爾蘭的西邊。葉慈在西北部的 Sligo 出生長大,後來移居 Gort,之後又前往都柏林與法國等地。他的眾多詩作描述 Sligo 和 Gort 的迷霧綠野景色及地點,而 Thoor Ballylee 這個塔則是他的重要根據地,他在這裡跟 Lady Gregory 有密切的往來與合作。
這個塔是中世紀諾爾曼時期的遺跡,他買下後重建了這座方形的塔,帶著一家人前來,在這兒玩耍睡覺、他也在此寫作。塔有四五層樓高,赤裸裸的石塔從內部看上去非常冷冰冰、不宜居,每到冬天塔必淹水到二樓,他也刻意讓塔內保持赤裸冷峻的樣子,窗戶都是外窄內寬的樣式,旋轉樓梯(他的一本詩集 The Winding Staircas and Other Poems 便命名於此)非常狹窄,不管是成人還是孩子感覺都會一骨錄就從頂樓滾到一樓摔死。
但是,塔外的風情確實讓任何作家嚮往。塔下的小木屋相較之下相當溫馨,也有火爐,是飲食起居的地方。塔外有生機盎然的河流和橋,在樹林間潺潺而去。
而登上塔頂向下一望,周遭滿被鮮綠油亮的樹海與草原所環繞。即使在陰雨天,一旦感受到西風從遠方渡著愛爾蘭迷霧,冷冽飄來,就會被此時此刻所著迷,也許心中感恩,就這樣幸福的摸摸鼻子,回書桌寫作去了。
我們在塔頂念他的一首詩,Blood and the Moon:
Blessed be this place
More blessed still this tower;
A bloody, arrogant power
Rose out of the race
Uttering, mastering it,
Rose like these walls from these
Storm-beaten cottages—
In mockery I have set
A powerful emblem up,
And sing it rhyme upon rhyme
In mockery of a time
HaIf dead at the top.
……

葉慈這人,既是知名的愛國桂冠詩人,也是推動愛爾蘭國族自我認同的重要推手,與 Lady Gregory 同樣是採集愛爾蘭民間傳說進而建立民族認同的功臣。與其說他迷信,其實他更是個 mystic,而雖然是個 mystic,但卻不是很 spiritual,因為他對超自然的追求似乎是種自我中心的嚮往與滿足,就像他對於生命中的女人的追求,感覺像是為了取得靈感泉源。女人對他來說就是繆思,然而到手的女人就再也無法成為他的繆思。他的老婆因為如此,還得假造超自然訊息以保留葉慈對她的重視,假造 automatic writing 通靈訊息,到後來連睡夢中都會給出訊息。葉慈對此緊抓不放,從她身上榨取所有他所認為的超靈訊息達五年之久,到後來我們不曉得喬治亞夫人究竟是真的造假訊息?又或是真的有什麼上身了?
在此之前,葉慈曾追求革命家 Maud Gonne,但遭拒之後竟然直接轉而追求她的女兒,也是被拒絕了兩次。

雖然對他的人格難作評論,但是他對愛爾蘭大自然的熱愛、對國族認同所作的努力、潛心煎熬的創作、以及對超自然的開放心態,使他不只是一個詩人或作家,而是充滿人性與故事的啟發性角色。
一樓佈有簡介展覽,雖然小,但點出他這個人生平及特色,也介紹多才多藝的葉慈家族。他的父親是畫家,而他弟弟 Jack Yeats 是最為繼承這項繪畫才藝的葉慈家人。Jack Yeats 豪邁的黑色筆觸和綠野用色,呈現一種粗曠韻味。他的兩個姊妹則是印刷技術的先驅者,也是 stained glass 和刺繡好手,成立 Cuala Press,出版家人們的藝術創作,推廣愛爾蘭本土文化。


對葉慈來講,詩是他的音樂:他原先最想追求音樂,但他的父親不允許,覺得沒有男人該有的氣度,葉慈因而訴諸音樂於詩篇的文字音律。
門外的溪流旁有條小徑,通往後面的磨坊。
在河邊,我們又念了一段詩,這次是 Jackie 寫的詩。柳樹鬚鬚飄下,四處都是不同的植物,非常夢幻。
磨坊格局也頗為完整,有個相當氣派的火爐,從煙囪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方陰天。地上有個方形格局,我們推測是不是臥房,因為牆角還有貌似小型的壁爐的凹陷處。
Thoor Ballylee 的門票要七歐元,我們是因為去了 Kilmacduagh 之後雨勢加重了不少,決定改道來此躲雨,Jackie 也本來就在找時間來此補齊她在此賣的書籍庫存。接待處小小的,一位實習生坐在桌前收門票。他身後有個火爐,火爐上方有書櫃,販賣許多當地作家跟學者的書籍。我們一進了石塔便覺得暖意陣陣,Jackie 提到我從事文字,我便掏出特地帶來的葉慈中英對照本。因為印刷設計挺別緻的,我本來想要送他們、留在訪客中心,用繁體字做做藝術交流。不過他們說,之前也有訪客這樣贈送單本書籍,留在訪客中心,卻被別的訪客摸走了,勸我這麼漂亮可愛的小書,還是帶走吧。
我們閒聊了一下旅行中選書帶書的掙扎、還有旅程中購書走進二手書店、增加行囊的掙扎。訪客中心不但販賣當地作家的書籍選輯,也有畫、攝影與明信片等。當天濃霧陰雨,我得以從畫作和攝影中,得見陽光四溢、斑點散落的 Thoor Ballylee 地面小橋流水。確實如夢似幻,即使在淹水季節也是。魔力呼應著當天的陰雨與爐火,顯得更加深刻強烈。門票附一杯茶或咖啡,下午一點多的時間空無一人,義工學生為我放起短片、義工阿姨泡好整套茶(很有愛爾蘭風格──茶杯、牛奶杯、糖杯、托盤一應俱全),我便帶著奶茶看著音質粗糙口音濃厚、連 Jackie 也聽不懂的簡介影片,然後攀塔念詩,呼吸葉慈的曠野西愛爾蘭空氣。
後來,我們去了葉慈與 Lady Gregory 會去野餐的地方。要穿過凹凸起伏的樹林,溪水繼續地面地底的咕嚕嚕流過,地點非常隱晦。人說雖然 Lady Legory 年紀比葉慈大得多,但也有男女之情。我覺得,一來,當人遇到有志一同的 soulmate,跨越年齡和禮教的情愫不無可能。二來,葉慈不是追了女人之後又追人家的女兒嗎?這樣看來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。
Pingback: 愛爾蘭遊記:奇幻 RPG 般的修道院遺跡 Kilmacduagh – The Other Worlds